总有一种期待
席慕蓉说:“繁花落尽,我心中仍留有花落的声音。”也许但凡有落红处,皆期待歌吟“淡烟枫叶落,细雨蓼花时”;也许但凡有春意处,皆期待歌咏“春深浅,一痕摇漾青如剪”;也许但凡有寒风处,皆期待吟诵“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
花落无香,诗意余香。总有一种期待,期待一阵花底催归的篱菊香,期待一湾杉阴竹会的清浅流,期待一缕丝丝清瘦如蒹葭的白月光。我总期待这诗意的人生,让灵魂惬意,幽居在人生的篱墙中。
天寒日暮时,我总爱临窗轻读席慕蓉的《桐花》,为一个女子的才情温婉而陶醉;只影凄清时,我总爱寻觅徐志摩笔下“清静的小园”,寻觅那份无所欲求的心情;迷惑惊惶时,我总爱静静品读钱穆先生的《人生十论》,在深沉思索中感悟生命的真谛。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欣喜,期待这满池文雅的莲馨将我的心扉轻启。
我更期待那茶烟碧纱下,轻挑灯花,看纳兰的青丝映出月色的乳白,转身叹得“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龚定庵把剑而吹,直至“吹笛秋山风月清”,直至“断肠声里忆平生”;欧阳修温一壶冷月,竟也白泠泠似水;陆游骑驴远游,看潇潇暮雨,雨丝风片。栖息在远古的诗意中,染一幅溶溶的水墨丹青,等一晚润润的梅子黄时雨,又怎能不期待遥斟一杯离索,品一瞬悲凉呢?
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喟叹:“诗者,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总期待触摸到那无尽的意韵,便能指间诗韵流转,与浅滩芦花一般的柔美缓缓而拥。
“千古诗文,余爱以血书者。”王国维如是说。我们勾勒着文木先生落笔成《儒林外史》的奇思美文,殊不知他贫寒如洗,笔砚都无,萧然环堵,无竹无月,以书易米,无墨无纸。天若寒时,携友出城,吟咏啸歌,暖足而归。我们幻想着张晕赋诗四韵,弦歌终日的美景,却不知他造庐长安,花木幽疏,带罪至秦,唯义所求。诗意如此,怎一个美字了得?总期待吹笙者的清音柔柔回肠,不如期待诗意栖居于饥寒中,窘迫中,无尽的寒冬之中!
因为,豁达如蕉下客,以诗文访友,月边渔,雨边锄,却也有在青山眼里的寂寞;镇静如梭罗,与瓦尔登湖的无言落照为伴,与心灵漫长对话,却也有黄尘意外的孤寂;执着如米勒,对上流社会给予平静的藐视,却也有将心灵栖居于画布上的无奈。
“使风声化为歌声,并用自己的爱使之更加甜美的人才是伟大的人。”正如纪伯伦所言,无声的诗意是灵魂的幽居,它融入了诗化的爱与美,吞咽了命运的苦与悲,才因此厚重感人。
总有一种期待,期待生尽其欢,志尽其高,死尽其静,期待漫步的灵魂栖居于诗意的碧水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