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 以《蚀》为代表分析茅盾小说中的时代女性形象 李玲西南民族大学 摘要：茅盾在其小说世界中塑造了一个个具有现代 社会女子命运的牺牲者，但又或许开始觉醒，向压迫她们 化、形态各异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有着异于传统女性的 的封建社会表达不满与愤慨。例如静女士，追求个性解 鲜明特点，她们被称为时代女性，大多沐浴在“五・四” 放，也追求恋爱自由和婚姻自主。静女士面对强连长的离 运动中，借“五・四”运动获得新思潮的洗礼。在走向解 开自己回到部队，并没有要求他留下来，而是选择放他 放和革命的道路上，因不同的性格、经历、理想和结果使 走。在静女士的心里，自己和强连长一样平等，并且作为 她们成为各具特色的群体，这些女性展现出的独特魅力， 一个独立的时代女性，是可以为了理想和革命事业做出贡 构成了茅盾小说的独特艺术创造。 献，牺牲小我以顾全大局的。再如章秋柳，在《追求》里 关键词：茅盾小说；时代女性；特征；原因 的她富有朝气，起初的她富有理想，不愿挥霍青春，因此 写下“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请自今天始” 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上，茅盾的小说创作达到了一个艺 的勉励之言，但一路走着，却发现不过是渴望的美梦罢 术高峰，在一定程度上来自于对“五・四”时代中的时代 了，梦醒后发现自己陷入了无路可走的困境，她不断寻找 女性的成功塑造。茅盾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分析力 出路，便不断碰壁；不断挣扎，便不断坠落深渊。想要拯 将正处当下时代发生巨大思想变化的时代女性糅合进创作 救别人却染上了梅毒的章秋柳，最终也只剩下绝望相伴。 中，将视野锁定在这些转型期的时代女性身上，把她们看 茅盾笔下的这些时代女性的结局和她们最终走上的道路或 作是“五・四”运动的载体，女性在他的笔下获得了社会 许各异，但所呈现的共通在于，她们已经是一群与旧社会 话语权和决定自身命运权，对阐释当下社会和所处时代具 的传统女性完全不同的新都市女性，也是一群为了追求个 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价值。可以说，茅盾对女性的观察、理 性解放和理想实现而坚定踏上革命道路的新都市女性。 解和思考是独特的，是一名男性作家尝试着站在女性角度 她们在外表特征上也有着共通之处。从人物相貌上观 上，尤其是站在正处于转型期的时代女性角度上思考着女 察，这些时代女性大多是楚楚动人的，有着弯弯柳眉、清 性本身的变化，肯定女性取得的成就，达到了女性书写的 澈干净的眼神、纤细的腰肢、雪白肌肤和匀称的身材，就 理想境界，也彰显出茅盾小说创作对时代女性做出独特刻 连衣裳也是紧裹着身躯的，为的便是能完美地展现出妙曼 画的贡献。 身线。她们大多是２Ｏ多岁的成熟女性，退去了纯情少女的 在茅盾的小说世界中，其笔下的女性多为“五・四” 天真和幼稚，呈现出的多为丰富的人生经验和少妇风韵。 时期成长起来的、开始丰富自我精神境界的、与革命道路 茅盾笔下的时代女性在内在特征中也呈现出共通之 相联系的时代女性形象。五四时期是一个时代文人反封建 处。她们的生存状态和人生际遇都伴随着社会发展、时代 反礼教，提倡科学民主和迎接新文化到来的时期，在这个 变化和革命进步，这些人生变化和得失经验都是历经痛苦 急剧转型的阶段中，文人们明白要想彻底的解放当下的社 和彷徨后才呈现在眼前的。她们虽努力追求理想和革命， 会，必须改造这些被压迫了许久的中国女性，她们可以说 但时代和命运的齿轮似乎并没有将她们囊括进革命前进的 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缩影，封建礼教和传统陋习在中国传统 道路中，一方面，她们同进步男士一起，迎接着革命热情 女性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因此，茅盾笔下的时代女 带来的种种社会变化，另一方面，她们又游走在这些快速 性开始带着强烈的个性解放迎接新思潮的到来，她们经历 变化的新思潮和新观念中却无法找到安身之处，开始面临 着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运动，也为自身的解放和思想进步 着种种精神迷茫和旧社会带给她们的压力，面临着被命运 而抗争，同时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也代表着中国２Ｏ 吞噬的危险。 世纪初女性形象的缩影。 这些时代女性在新文化运动和新思潮的感召下，开 一、时代女性的形象特点 始有了个性解放和投身革命的要求，追求个性自由、恋爱 她们是正处豆蔻年华的女性，抱着“个性解放”的思 自由和婚姻自由，追求男女平等，反对封建落后并自动与 想来到大城市，以为大都市是与旧社会不同的新天地，是 之隔绝，冲出封建传统对女性的压迫与束缚，对自己的人 可以实现她们梦想的天堂，然而在追求个性解放和理想的 生理想与社会发展都抱有美好甚至是有些许不切实际的幻 她们逐渐发现，理想和现实依旧相隔遥远，她们站立的土 想，但现实往往充满绝望，并不断撞击和碾碎她们年轻的 地依旧是那片充满黑暗和虚伪的旧社会。这些年轻又没有 理想，使她们颓废消沉。理想无法实现，精神需求也无法 社会经验的女性，只能处在黑暗现实里不断碰壁和不停挣 得到满足，这些年轻的时代女性开始面临着生与死的选 扎，而后陷入苦闷寂寞，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和对理想产 择。好在，她们大多数人在痛苦的挣扎和冲突中仍然选择 生犹豫，或许最后的结局是坠入看不见底的深渊，成为旧 了生，或许这也是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是时代抛给她们 鉴赏 的选择，而后才让她们对自己做出更真实的认识和判断， 术样式，如巴尔扎克、左拉、福楼拜对人美与丑的关注的 并从深渊中得到重生。 贡献，这些艺术题材对茅盾的文艺理论建树和现实主义文 二、时代女性的爱情观 学主张产生了很大影响。同时，茅盾对妇女问题的长期关 在茅盾笔下，时代女性的爱情观念也似乎具有相通 注为其创作时代女性埋下了现实基础。茅盾在其评论文 性。茅盾将小说世界中的时代女性同中国的社会革命联 章《解放的妇女与妇女的解放》中提到：“妇女解放这要 系，用女性的改变表达革命带来的变化和革命道路进程， 求是根据人类平等的思想来的。因为凡是人类，都是平等 但这些年轻的时代女性还未来得及获得解放和投身革命， 的；奴隶要解放，所以那些奴隶的妇女也应该得到解放。” 就在革命的浪潮中沉沦了。她们要求男女平等，却又没能 在长期从事妇女解放运动的实践活动中，茅盾接触了不少 得到完美爱情，这种来自情感上的失落使她们产生了强烈 时代女性，这些时代女性为其创作提供了强有力的根据性 的失望感，而后开始推翻传统两性关系，尝试着从性爱和 的素材。再者，茅盾对《红楼梦》的情有独钟也影响了他 肉欲的满足中寻求刺激、寻找和构建男女平等的理想。在 对时代女性形象的生动刻画，《红楼梦》书写了一群追求 此期间，她们也承受着来自情感和理智的冲突，如同孙舞 个性自由、理想自由、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的女性，《蚀》 阳。在经历情感和理智的冲突之后，孙舞阳似乎已经找到 同样显现了这道独特的风景，并在这些在大都市苦苦挣扎 了处理两者的相对平衡点，或者说是分清了情感和理智的 却又在动摇后能继续坚持自己梦想的时代女性中寄托了自 差别，她不像丁玲小说笔下的莎菲女士那样追求情感与理 己的情感。也可以说《蚀》是《红楼梦》的继续和另一份 智、灵魂与肉体合二为一的理想爱情，她很明白灵魂与肉 别样的诠释。 体的距离，就像是明白情感与理智的距离一般。孙舞阳拥 茅盾的小说《蚀》三部曲在急骤变化的时代变革中， 抱亲吻方罗兰却可以不陷入爱情，她确定自己不能太爱方 描绘了“五・四”运动过程中时代女性的发展，刻画了一 罗兰，是因为她认为方罗兰是个好人，并且不能使方太太 个又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时代女性在面对命运坎坷和前途无 难过。在～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正是这种冲突使其自身走 望的现实中的个性和选择，这种交糅着女性和时代的伟大 向成熟。 艺术使中国３０年代文学创作和３Ｏ年代时代女性形象形成 独特的系列得以描绘。 当然，这些来到大都市的时代女性是具有两面性的， 既勇敢无畏、向往爱情，又懦弱和不敢向前迈步。如《幻 《蚀》中走向大都市开始选择新的人生并投身社会革 灭》中的慧女士，把她与静女士对比之后发现，她比后者 命的时代女性的现代性特征是没有标准的，她们本身不 具有更多的勇敢刚毅和果断，但不可否认她也有软弱的一 是革命者，是在社会和时代发生转变的时期变成“新人” 面。当她对抱素实行报复后，心理开始出现矛盾，甚至是 和“时代女性”，但她们依旧会陷入平庸、追求刺激或是 悲伤。“她又想起自己的职业还没把握，自己的终身还没 满足肉欲。她们所面对的时代环境和时代气息又是无法掌 归宿；粘着她的人有这么多，真心爱她的有一个么？如果 控的，因此，她们成为了“自由人”，这种“自由”虽更 不事苛求，该早已有了恋人，该早已结了婚罢？”“现在 大程度地摆脱了传统女性的依附性，但依旧游离在时代表 已经二十四岁了，青春剩下的不多，该早打定了主意罢？ 层，成为社会的“边缘人”。 但是有这般容易么？她觉得前途是一片灰色。她忍不住要 茅盾对时代女性的真实再现与他现实主义文学主张有 滴下眼泪来。她想：若在家里，一定要扑在母亲的怀里痛 关，他追求“间离”效果和客观再现的叙事方式对生活加 哭一场了。”由其内心活动可见，在平静和骄傲的脸庞下， 以把握，并努力还原人物原型，使作品成为生活的真实文 潜藏着的不过一颗脆弱又矛盾的心灵。但鲁迅先生在《娜 本。当然，茅盾在创作中不免以自身男性的出发点去把握 拉走后怎样》一文中曾指出，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 对女性群体的书写，在刻画女性外在和心境时带上了男性 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实际上，纵观茅盾笔下的这些 的色彩，但在其创作的道路上，茅盾已经尽力站在女性立 都市女性，她们的生活或许寻不到出路，爱情自由的愿望 场上真实再现了在风云变革中的时代女性。茅盾对时代和 或许得不到满足，理想的实现或许破灭，未来或许找不到 女性命运两者关系的写作不仅对当今女性创作产生强大的 方向，但重要的一点是，她们的确在现实和革命中成长起 参照空间，这种具有代表性的文学书写还构成了对中国文 来，似乎已经超越了鲁迅先生笔下所评价的“娜拉”。可 学发展空间的拓展，也形成了极具成就的、属于茅盾的现 以说，这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所带给她们的新思想和 实主义文学殿堂。 新行动。 参考文献： 三、时代女性产生的原因 首先，茅盾登上文坛时正处于“五・四”运动发展之 时，这场启蒙运动带来大量的外来思想，五四革命者们开 始从国民性入手，探索人的解放、妇女解放，反对封建婚 姻。中国文学界和思想界在２０世纪初开始出现中西文化 交融碰撞的变革，开始吸收西方多样的哲学思潮和文学艺 ［１】茅盾．茅盾全集［Ｍ］．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４． 【２】茅盾．我走过的道路［Ｍ】．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８． ［３】王嘉良．茅盾小说论［Ｍ】．上海文艺出版社，１９８０． ［４】陈平原．２０世纪中国小说史嗍．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８９． ［５】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Ｍ］．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２Ｏ】４． ４５